Rosamund

忙完了一场考试

在投身下一场考试之前 先来做个梦吧🍂

　　收到傅卫军死讯之前，我做了一个梦。

　　我们手牵着手奔跑在夜晚的街道上，灯影繁杂，汽车呼啸而过。天空中飘着小雪，还未落地便变成雨滴，肮脏地打湿柏油地面。这条路不属于桦林，也不属于松河，那里没有这样摇曳的霓虹，也没有这样汽车的洪流。

　　这只是一条道路，漫无尽头。

　　我感受不到寒冷，只觉得心脏鼓胀，快乐得仿佛要飞起来。灯影和树影从我们身上漫过，我看见他挺拔的脊背和依旧乌黑的头发——我已经苍老得不像样子了，可他还是十七岁的模样，穿一件宽大的旧西服，眼睛明亮，手心滚烫。

　　街心起了一阵强风，色彩斑斓灯牌和钢铁大楼像飞虫一样随风而起。我站立不稳，傅卫军几乎是在和狂风争抢我，看着他痛苦而焦急的模样，我忽然很想在这里放手——放他自由，也放我赴死。

　　凄风苦雨，凄风苦雨，他最终还是拉住了我，我的外套积蓄雪水，浑身都冰凉得厉害。风力渐弱，但刮在人脸上依旧像刀割，钢材轻飘飘地落到地上，立刻锈蚀成一堆烂铁，散发出金属冷漠潮湿的气味。

　　远处的云层漆黑而阴沉，这条路漫无尽头，我们艰难地逆风而行。

　　“可是，我们要去哪里呢？”仿佛是今生第一次，我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。

　　“离开这里”他回头看我，脸上带着来历不明的淤青。

　　“离开这里？”

　　“离开这里，姐姐，你不能呆在这里，你还有必须去做的事情”

　　活到现在这般境地，我哪里还有必须去做的事情？看见我迷茫的眼神，他重重地抹去我脸上的雪水，在呼啸的风声中喊道：“醒醒！姐姐！你不能留在这里。你要回去，回桦林去！去救人！”

　　“我……”

　　“去救王阳的爸爸！王阳托我告诉你，这个世界上，除了你，没人能救他爸了！”

　　王阳？也许有足足十八年，我没有再听过这个名字，莫名地，我的心脏抽痛了一下。

　　“他为什么不来见我？他为什么……不来责怪我？是我害死了他，是我害他……”

　　“他说对不起你，他说抱歉，抱歉没能救下你”

　　“他明明救下我了，用自己的命换回了我这样一副贱烂的躯壳……”

　　“不是你的命，姐姐，他说抱歉没能救下你的生活。他不怪你，如果有机会再来一次的话，他还想跟你成为一家人”傅卫军说完笑了一下，“这小子，真是不害臊”

　　有什么滚烫的液体从我眼中滴落，它太烫了，烫得我忍不住发抖。雨雪忽霁，明亮的金色洒满长街，我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，乘着阳光和花香漂浮了起来。

　　不，不，可是我还不想走，我还没有见到想见的人，我还没有说出我想说的话。我挣扎着抓住傅卫军的双肩，他拍拍我的手，抬头笑道：“姐姐，我们只能陪你到这里了”

　　“该走的时候，就要走”

　　我抓不住他，我不能停留，他的身体慢慢矮了下去，脸庞上的淤青和伤疤都被阳光驱散，最后，只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朝我拼命挥手：

　　“再见！姐姐！再见！”

　　在我的意识也投入阳光前，我看见了他身边站上了另一个孩子。那孩子挥着湿漉漉的翅膀，万般温柔地看我：

　　“再见。沈墨，再见。”